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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七八六年一月十一日晚上十点。

　　比特行省洛基市外。

　　远征军大营内。

　　“胡闹！”东南军统领大人发出咆哮，“紫川秀！你真是好本事！”

　　在他对面的光明王大人正抱头蹲地求饶：“斯特林，好二哥，别生气嘛，我这不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吗？”

　　大帐外军官们面面相觑，都 明智地与帐篷保持三丈距离，以防被正火冒三丈的统帅大人叫进去“连坐”。

　　事情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02.

　　七八六年一月十一日晚上八点。

　　比特省洛基市城门外。

　　东面城墙下隐约传来马蹄声，城头上的值更人从上往下看，只见下方黑压压一片，正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地向城门口移动。仔细一看，那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全是身着黑衫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的值更人连忙敲响了警钟，大喊“敌袭！敌袭！”

　　警卫队连忙出动，幸运的是，这次的警卫队并未像上次遇到魔族兵时那样夺路而逃。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素质变好了，也不全是因为自七八三年比特事件后家族就对这里加强了防御。

　　只是有支强横的军队在这天清晨已到达洛基市。

　　东南军先锋两万人，统帅斯特林亦在其中。

　　斯特林接到关于城墙下出现一支来历不明军队的消息时屁股都还没坐热。事实上，他刚把饭碗端起来。

　　但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饭碗了。

　　紫川秀。

　　他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除了紫川秀，还有谁知道这条秘密通道？更何况，除了这位状似逼宫大逆不道的远东统领，谁还会在这时带着队伍出现在这里？

　　但这又很不合理。

　　毕竟前几天的加急信函中还说了紫川秀出现在瓦伦，又怎会在此时从密道来到比特？

　　可是在斯特林眼中，这才是最符合情理的。

　　原因很简单。

　　如果说紫川秀决定出兵是在他接到信函的那天，我们假定那天是一月一日。从一号到三号，短短两天时间紫川秀就能带着十五万大军从佛格罗兹比亚跑到瓦伦关？这种事斯特林是打死也不会信。就是真有，那也应该出现在童话里。

　　这件事也成为后世争论不休的一个点，即“紫川秀是如何在两天内到达瓦伦的？”。学者们莫衷一是，提出了各种奇奇怪怪富有想象力的假说（包括：远东有一种神奇的群体魔法、魔族有神秘的巫术等等）。青年历史学者唐川则认为，与其探究这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不如换个角度想想。

　　唐川的原话是：

“为何不这样想呢？那个出现在瓦伦的 ‘紫川秀’，也许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冒充光明王其实容易得很，只要他是个穿着银甲的人类，统率着一大堆半兽人，而且还有一面黄金旗帜——这就足以蒙混一时了。”

　　斯特林与唐川英雄所见略同。

　　这也是他那么快就答应帝林的原因。他深知紫川秀来不及大规模调兵，所以军报上他的兵力绝对被夸大了几倍，可能还不止。且紫川秀本人不出意外一定不在瓦伦，而是在试图从古奇山脉的密道中进入家族内地。更重要的是，紫川秀一味求快，兵力应该不会太多——这也是斯特林一接到出兵命令立刻全速往比特来的缘故。

　　沿线行省的人可都没瞎，要是谁先看出来，往中央一报告，紫川秀可就真算完了。

　　中央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这个明显的破绽，不过是因为紫川参星等人先入为主认为紫川秀早有准备，绝不可能是一月一号才起兵。若他们知道了紫川秀只不过是虚晃一招，暗搓搓从小路带兵绕来，估计就派兵把紫川秀打得屁滚尿流了。

　　接到报告立刻出兵的斯特林让洛基市市长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送上几顶高帽，称赞东南军不愧是高素质的家族军队，斯特林统领也是爽快至极，做事一点不含糊。

　　斯特林当然没兴趣听人送些没屁用的夸奖，打发了手下某个旗本应付着，双眼只盯着对面不足万人的黑衫骑兵。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斯特林心想难道阿秀不在对面？或是没认出自己来？

　　可是红色飞鹰旗已经打了出来，他还特地吩咐人用火把照得明亮，对面不可能看不见啊！

　　正想着，就听有人在对面喊：“不知道是哪支部队？请报上你们的番号！”

　　“我是东南军统领斯特林。”斯特林用真气把自己的声音传得远远的。“你们部队长官是谁？让他来见我。”

　　话音刚落，一个骑兵越众而出，直奔斯特林而来。

　　斯特林连忙叫旁边纷纷拔刀的卫兵让开一条道，只伸手按剑等那人过来。

　　那人不一时便到了斯特林面前，只见他披着防雪的斗篷，面庞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只有脸上的笑容看得分外清楚。斯特林一见到他，立刻放下按剑的手，舒了口气。

　　“果然是你，阿秀。”

　　03.

　　“你给我讲清楚。”

　　大帐里，孤立无援的远东统领被一群龇牙咧嘴做着怪相一看就知道心里不爽的人高马大的汉子围着。

　　为首的是斯特林统领。

　　“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你不讲清楚就别想走。”

　　“你要我讲多少？”

　　“全部。”斯特林沉下脸，“事无巨细。”

　　“咳。”紫川秀尴尬一笑，“那打个商量，我们私聊行不？”

　　斯特林冷哼一声，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对某人拳打脚踢的卫兵们都先出去。看着壮汉们脸上遗憾的表情，紫川秀不由打个寒战。

　　“二哥，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刚被吓唬了一通而且心里有愧的紫川秀立刻直筒倒豆子似的都说了。

　　那封加急快报确是伪造，但发出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真的。

　　帝林的信鸽首先在一月一日凌晨到达了瓦伦关的监察厅情报局，信使接到信后，立刻马不停蹄地从瓦伦出发赶往帝都，八天的路程信使用了五天就跑完了。在信使把加急快报送到帝都时，带着八千秀字营精兵的紫川秀其实才刚刚到古奇山脉前方一百里左右。期间弯弯绕绕一大堆，其实全是帝林自编自导自演，做给中央看的一场戏。幸而紫川秀接到信后及时作出反应，传信到瓦伦附近驻守的部队，要求他们立刻遵照命令行事，这才侥幸没有穿帮。

　　至于瓦伦关的“紫川秀”是如何出现的，斯特林猜的八九不离十。用紫川秀的话来说：“要是两天还凑不到一两万人，他们也别想在我手下混了。至于黄金旗么……咳，又不是只有一面。”

　　斯特林举起拳头。

　　让他最爱的小弟享受了一顿残忍的毒打。

　　很快方圆五里都听到了光明王殿下的惨叫声。

　　这也就是开头那一幕的由来。

　　“二哥啊，我也是被大哥逼的。我那时要是不按他说的做，我们都得玩完。你能不能别打了？”

　　紫川秀艰难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双目含泪，甚是可怜。

　　“你既然走到这一步，想来对我的遭遇也是感同身受。咱们彼此彼此，也算难兄难弟。好二哥，你就别生气了。”

　　斯特林狠狠瞪他一眼，咬牙道：“这回要来的不是我，我倒看你怎么哭！我就说呢，十五万人从极东出发，两天就到了瓦伦，飞过来还差不多。”

　　“二哥最讲义气，定不会弃小弟于不顾。”反正高帽子不要钱，紫川秀使劲往斯特林头上戴，“这种障眼法也就骗骗罗明海那种军事白痴，在斯特林统领这样的行家面前，当然是雕虫小技，不值一哂。”

　　“哼。”这话倒中听。

　　“嘿嘿。大哥那边怎么样了？你同我讲讲。”

　　谈到这个，斯特林抓了抓头，显出几分苦恼之色。

　　“难说。总长留了五万远征军，我怕大哥控制不了帝都。他一个人在那里，四面皆敌。我总有点不放心。”

　　“……”

　　“你什么眼神？”

　　“你不是中邪了吧？”紫川秀抓住斯特林双肩摇晃两下，“你说实话，帝林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给你下了降头？你居然会同意他控制帝都？还说的这么自然而然！”

　　“……非常时期。”斯特林昧着良心说，“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紫川秀诚恳地说：“我现在相信监察厅确实有洗脑的秘法了，先前听人说我还笑呢。如今可算见着现成的了。”

　　斯特林差点又给他一拳。

　　“不过不管怎样，你我人事已尽，接下来全看大哥了。”斯特林脸上显出几分疲惫，“万一——我是说万一——大哥失败了。你赶紧回远东，不要再在帝都纠缠，知道吗？我会掩护你回去的。”

　　“那你怎么办？”

　　“帝林若死，军方定然动荡，总长不是傻子，不会在那种节骨眼动我。何况我一向忠心……”说到这里，斯特林心头一痛。忠心，他哪里还有什么狗屁的忠心呢？

　　“你若待不下去。”紫川秀用力抓住他的手，“一定要来远东找我。”

　　“好。”斯特林点点头。

　　两人都知此事的凶险，也都为彼此想好了退路。只是他们心里都明白，此事不成，帝林定然十死无生。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独善其身。

　　“要不要喝点酒？”一阵各怀鬼胎的沉默后，紫川秀笑着问。

　　“成。”斯特林迟疑片刻，因着不忍辜负小弟的请求，还是答应了下来。

　　此时是晚上十点十五分。

　　距离他们喝醉酒跑到帐外小山坡上吹风，扭打着滚下山还差点冻死在郊外，还有一个半小时。